尚稚下意识的侧身让开,正见一名年轻的女八路军战士戴着白底红十字袖标的那支胳膊上单手高举着点滴瓶、和一张担架从身边一起快速跑过,鼻子里立即被冷风灌进了一股浓烈的血腥与脓臭味。
担架上的八路军战士满身被雨水打湿,右腿已经齐膝而断、裹着自己么薄的纱布都看不见还有血在往外浸了,头部和脖子被包扎得只有口鼻在外,全身也都被棕褐色的泥土和脏水全部包裹住了,导致一身军装的八爷灰全然不见。伤员在担架的颠簸中虚弱地呻吟,哼叫着:“给……我一枪……”
“马上到,到了就给你个痛快的死!现在你只管使劲叫唤!”女卫生员没举点滴瓶的那只手很纤细,但是很有力的一把推在担架前面的八路军战士后肩上,帮着跑得更快点,疾声叱道:“埋了两天你们才发现!眼睛瞎了吗?快!现在就是在抢他的命!”
抬着担架的前后两名八路军战士也就是胳膊腿还算是齐整罢了,身上也是战痕累累。后面的八路军战士侧肋上知不道是被刺刀还是弹片划了老长一道裂口,翻在外面的内衣被血和土给染成了暗红色,再被泥水一糊,太阳一晒就结成一大片的硬块,而跑前面的八路军战士身上也没见强上许多。
饶是如此,瞪着双血红的眼睛,牙帮子都咬直抽抽的,血污满面的脸上被泪痕冲刷出两道铁青色的沟渠,在下巴边上又冻干成一块污黑,帽檐边都已被自己的汗气染得湿透,已是跑得浑身雾气蒸腾的两名八路军战士仍是一声没吭,提起大步更加快速度。
“同步,同步!别颠着他!”女卫生员已经泛哑的嗓音焦声叫着,背影已经跑远。
尚稚向那片担架跑过去的方向看去,几百公尺外,那是一个宽高都大上不少的洞口,洞口外都搁满了不少担架,聚集来往的人多得咋眼看去数不清楚。
军医下命令的厉声嘶叫声、伤员哀求崩了自己惨呼声,从洞里折出来几百公尺的距离都能让尚稚听见。
戴有白底红十字袖标的卫生员都有的直接给伤员动起了小手术,更多照顾伤员的人员则是老百姓。
青壮男子搬抬着伤员和担架进进出出,不少人扛着沉重的箱子这样的物资。
年纪大了的大爷大伯在烧热水或是熬流食,才上十岁的男女孩童挣得脸色青白、歪斜着瘦小的身躯双手扯着老大桶水往生火区域送。妇女们都抱着一盆盆尽成鲜红色的纱布往山脚下的溪流跑去,抓着纱布就往罩开了冰面的刺骨冰水里摁,没搓几下就提起来用洗衣棍子用力的捶打。
孩童们打水的上游、妇女们洗纱布的下游,简直就是截然两种水色,纱布一进入水中,大片水域立即染成了粉红。
就连几位发白如银、不动都巍颤颤的老大娘都蹲在伤员的身边,双手紧握住伤员的手在絮叨着个啥。
就算是这样军民齐上,都还有只是伤了胳膊和胸腹的轻伤员或是两人互相搀扶、或是自行脚步蹒跚地走向轻伤员区。
仅仅就尚稚所见的伤员,就已怕不下五百人,况且既然是整个冀南军区的一战,恐怕战地医院就不止这么一处了,算上阵亡的尚稚不是没见过这场面,也没多少凄凄哀哀的心境,那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比这更惨的也不老少,自己也往战地医院里躺过不止一次两次。况且,作为一名职业特工的三重间谍,早已心如铁石,没有那么多情绪激动。
尚稚只是觉得连个大宴都请不起硬菜的八路军,到底跟多少鬼子干了场多结实的!?
在这贫寒的山东大地上,尤其是在这片还被被战火严重摧毁过的土地上,尚稚很清楚要做到现在这样的一切得有多艰难……
殷绣娘颓然叹道:“都看见了吧,这也就是我希望你看见的。”
尚稚豁然回身:“你!?”
殷绣娘温婉地一笑:“我从来没有和你失散过,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最远的距离,离你也不超过三公里。”
尚稚颓然叹道:“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让我亲身经历一下,还有比我们更艰苦的战场。”
殷绣娘:“这场反击战可是意外,我可没有能力让日寇大军来犯。而且你的价值也不够付出根据地这么大的代价来表演给你看。不过现在不说这些,你先见个人。”殷绣娘回头招手叫道:“小丁,过来。”
尚稚循着方向看去,正见保卫部洞口一侧的山壁边上站着的丁正宗。
丁正宗一副老不乐意的脸色一步三趿地蹭了过来,斜歪着脑袋望着一处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山头,嘴上说道:“我没做错,而且这位霍先生的嫌疑太大了,造成的损失也太严重了。师傅。”127127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