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站在一侧，拱手道：“还在，一整夜都在。”

今夜，虽然大唐只是不时的投掷一颗石头进去，但达玛仁增却不敢有一丝的放松，唯恐他放松一点，唐军立刻就会发起全部进宫。

苏定方眼神一冷：“传令，所有的投石车，对准达玛仁增的方向，各自发射一枚滚石，然后等半个时辰，计划开始。”

“喏！”所有将士齐齐拱手，神色凛然。

苏定方微微摆手，所有人相继出了中军大帐，只剩下狄仁杰还留着。

狄仁杰现在是殿中侍御史，逻些道观察使，等同于半个监军。

不过苏定方并不怎么在意这些，毕竟武功苏氏是源自冀州苏氏的，他和皇后也有一定的亲戚关系，同时他也是皇帝的亲信，至于狄仁杰，狄仁杰在军中更多的是监察诸将。

苏定方很看重狄仁杰一些敏锐的嗅觉。

“怀英，你觉得达玛仁增现在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了吗？”苏定方平静的问道。

狄仁杰微微苦笑，拱手道：“大帅的计划，便是下官也不过是才知晓，达玛仁增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而今夜，他越是紧张，越是集中兵力，那天就死的越快。”

苏定方微微笑了：“这样很好，不是吗？”

“是！”狄仁杰神色郑重的拱手。

……

白云关内，达玛仁增有些灰头土脸的从城墙上下来。

他没有想到，大唐的所有投石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全部一起朝他下手。

如果不是身边的亲卫拼死，说不好达玛仁增会被直接砸死在城墙上。

达玛仁增这一退退的很靠后，因为即便是他从城墙上下来，唐人的滚石也在不停的朝着城中深处砸下。

似乎就是在寻找他的位置。

不少半蹲在两侧的吐蕃士卒，直接代替他做了替死鬼。

达玛仁增终于在密密麻麻的盾牌之后站稳了脚跟，这个时候，他才抬头看向城外，眼神疑惑的问道：“不应该啊，他们为什么会在深夜突然加大了攻势……”

达玛仁增的话还没有说完，头顶的上空中，一颗火球突然出现，还没有等达玛仁增反应过来，便已经狠狠的砸在地上。

火球瞬间炸开，一股股黑石油从里面的羊皮囊子里迸射出来，火焰随着黑火油迅速的在四面八方燃烧起来。

“快灭火。”达玛仁增立刻大声的命令起来。

一名早就有有素的士卒快速上面，将一盆水直接朝着地面泼了过去。

下一刻，火焰猛然蒸腾。

旁边的吐蕃士卒没有反应过来，顿时被火焰直接点燃了衣服，吓的跟进后退，但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方，更多的火球直接落了起来，其中一颗，就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羊皮囊子直接炸开，黑火油顿时将他全身上下全部都点燃，然后汹涌的燃烧起来。

“救我，救我。”士卒挣扎朝四面八方扑去，但一支长矛，却在这个时候，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停止了他的哀嚎。

达玛仁增摆摆手，亲卫立刻退开，甚至达玛仁增也迅速的退后。

整个城关还是相对广阔的，起码立足的地方还是有的，尤其是东西两侧城墙之下，那里根本就不是投石车投掷的重点。

达玛仁增还是退到了最后方，他面色凝重，最后还是轻轻摆手。

一名亲卫立刻上前，拿起了已经组装好的唧筒，装上水，然后迅速的朝着黑石油喷了过去，然而下一刻，黑石油火焰暴涨，如果不是亲卫退的快，恐怕他也要被沾上火油。

“这究竟是什么火，怎么水灭不了？”达玛仁增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吐蕃人的知识，除了自身种族传承，多数来自天竺和大唐，他们对西域的探索不深。

本身来吐蕃的西域商队就不多，而知晓黑火油的就更少了，甚至就连大食和大秦人，也不一定知道该怎么灭黑火油燃烧的火焰。

就像是整个大唐，实际上除了李承乾以外，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该怎么灭黑火油。

起码苏定方和李五都不知道，他们只能够等，等火焰燃烧完毕。

达玛仁增抬起头，看着头顶不停的落下的火球，看着火焰在整个城关当中蔓延开来，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因为他不知道苏定方究竟要做什么？

苏定方破黑山关，用的是火焰燃烧城墙的办法，现在，他没有将这些东西扔到城墙上，反而是将这些东西，全部扔进了城内。

怎么，难道他还能够直接越过城墙出现在城中？

心思稍微安定，达玛仁增侧身道：“先不用管，遇到了就躲开，难道他们还能将整座城全部都点燃不成吗？”

“喏！”

……

苏定方站在哨塔上，目光紧紧的盯着城中。

黑夜之中，火焰将城关中的一切映照的异常清晰。

苏定方轻轻冷笑，急什么，一切才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随着一枚枚的火球腾空，火焰迅速的在整个城关之内弥漫开来。

吐蕃人的城关依旧是分为三重，北门内为第一重，大片宽阔的空地，都是用来准备迎击攻城的唐军的。

可惜，这里毕竟是在山道上，城关的空间有限，所以吐蕃人在布置的时候，更多的用来应对战争。

后面的第二重，才是官廨和仓库，还有将领的居所。

最后面靠近南门的第三重，依旧是一片空地。

现在这个时候，除了中间的一条路，那里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吐蕃士卒。

火焰迅速的在城关第一重蔓延开来。

苏定方不息一切代价，他已经做好了将手上所有的黑火油今夜全部都扔进城关中的打算。

当然，他知道，他手上的黑火油数量可能不够。

所以在九架投石车，分开，每架照顾以一片区域，而当九片区域的火焰全部燃烧足够的时候，苏定方立刻下令：“投石车，延伸。”

苏定方一声令下，下一刻，九架投石车全部暂时停止。

下一刻，整节投杆开始缓慢的向上伸出去一节，有三尺之长。

然而别看仅仅只有三尺，这三尺投杆一伸出去，整个投石车的有效射程，顿时增加了不只三丈。

若是加上飞溅到距离，还有更远。

在如今的特殊环境下，几乎能够对整个城关的第一重大院，构成毁灭性的打击。

更多轻便的黑火油被投石车扔进了云山城中，城中的火焰顿时更加汹涌起来。

这个时候，达玛仁增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安，他下意识的退到了第一重院落的边缘。

“不对劲啊！”达玛仁增抬起头，侧身看向亲兵道：“让城墙上的人小心唐人突然攻城。”

现在有上千人都在城墙上，下面有两万人准备随时增援城墙。

如今蔓延开来的火焰虽然无法对守城带来致命性的影响，还是不停蔓延开来的火焰，终究会影响动作。

另外，还有搅乱人心。

这个时候，最是适合大唐士卒趁机攻城。

当然，这是达玛仁增所能想到苏定方这么做的最佳目的了，至于更深一层，他的认知终究有限。

“国相，唐人除了投掷火球，没有其他的动静。”一名亲卫去了一趟城墙上传令，然后又迅速的退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喘的厉害。

达玛仁增轻轻点头，说道：“都小心些，传话下去，除非火焰烧过来了，不然轻易勿动。

另外，从城外再调三千人进来，我的心底很不安，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是！”亲卫立刻转身离开。

达玛仁增转过身，看向头顶的高空中。

密密麻麻的火球依旧在不停的从天上砸落，然后在整个城池当中蔓延开来，就像是没有穷尽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达玛仁增感觉胸口一阵发闷。

但究竟为什么，达玛仁增也不知道。

达玛仁增根本想不到，他所有的一切动作，全部都被苏定方清楚的看在了眼里。

“用了多少了。”苏定方侧身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认真拱手道：“回大帅，用了四一之数了。”

“传话下去，继续，用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投掷滚木，拒马，所有一切都投进去的，尽可能的投进去。”苏定方神色冷然。

“是！”狄仁杰立刻转身传令而去。

苏定方紧紧的盯着城墙上的士卒，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更多的引火物被投掷了进来，整个城关之中的火焰开始更加汹涌的燃烧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也没人进攻，城墙上的士卒，开始一名名的倒了下来，然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看到这一幕，苏定方眼神立刻兴奋起来，然后高声喊道：“投石车，前推！”

正在投掷引火物的投石车立刻停下，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前推，这个时候，城墙没有一根羽箭射出。

“他们都死了吗？”狄仁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苏定方身侧。

苏定方有些惊讶的看着狄仁杰，问道：“你知道？”

狄仁杰点头，拱手道：“回大帅，下官曾经地方县尉，主管刑名之事，曾有百姓冬日烧炭而死之事发生，如今的情况，似乎有些相似。”

说话的时候，狄仁杰抬头，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城头。

“差不多吧，不过这里面具体的情况不能对你多说。”苏定方转身看向前方，神色肃然的说道：“若是不出意外，这一夜，所有进入这座城的人，都会被因此而死。”

“是！”狄仁杰立刻躬身。

“去吧，传话，每进一百步，停一下，若是感觉不适，立刻停了下来。”苏定方神色凝重起来。

“下官领命。”狄仁杰立刻拱手应命。

苏定方目光抬起，看向整个第一重城院之中。

火焰在汹汹燃烧，四周的炁机在快速的被焚灭，而东西两侧城墙下的吐蕃士卒，却没有丝毫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