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人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亦有花妖反驳:“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春秋时有个爱做梦的糙老头子,名叫庄子,他说:“天无不覆,地无不载。”
天道无私,天道拥有无所不包的无私情怀,所以万物平等,万物皆有灵。
我的师傅盘丝洞大仙,是个大妖王,她反问:“既然万物平等,那么杀生岂不是罪孽深重,如果万物真的平等,那么万物又该如何生存?人为了生存吃动物和植物,动物和植物为了生存进化出吾等妖族,现在吾等妖族吃人亦是为了生存。所谓物竞天择,正是万物繁衍的真理,何来万物平等的道理,强者制定真理,弱者只需要活在强者制定的真理中,这才是天道正理。”
那个名叫庄子的糙老头子,又说:“天道无亲。”
天道不亲近任何一个灵,任何一种生物,所以万物可以选择相亲相爱也可以走向互相伤害。
“哈哈哈。”我的师傅盘丝洞大仙怒指那个糙老头子,戏谑道:“来啊,互相伤害啊,看看到底谁才是天道真理。”
那一天我看着那个糙老头子,黯然远去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妖人有别,何谈相亲相爱。
那时候妖与人的关系走向极端,标榜各自的正义和真理,关系始终难以磨合,战乱与杀戮主宰着大地,生灵涂炭,礼崩乐坏。
后来我杀了一个人,那个人竟然养育着妖的子嗣,她说:“带着我的孩子回你们妖的世界吧,请让他活下去。”
后来那个孩子哭哭啼啼问我:“明明可以相亲相爱,为什么要互相伤害,有什么问题不能一起解决呢?”
那个孩子后来成了大妖,坑杀了四十万人,十八万妖,当我与他再次相遇时,他已经成了杀戮的恶鬼,眼里没有一点光彩,终日都在不停地制造杀戮。
不信赖人,也不信赖妖。
“杀尽万物!”
他说,“如此才能填补无尽的空虚。”
后来,我亲手杀了他。
他跟我说:“谢谢。”
我感到莫名颤栗,刺穿妖丹的蜘蛛爪,不知该拔出,还是该颤抖。
一百年后,偶然间听到一个乡野传闻,传闻远古时代,妖与人曾合力打败了魔,彼此和睦的分享大地的恩惠。
师傅却说:“那是人设下的陷阱,想要让妖放松警惕,好坑害我们。”
我深以为然。
又过了几百年,我终于成了盘丝洞的妖王,一只猴子和一头牛找到我,让我去骗一个人。
那是一个光头的秃驴,长得白白净净,很是好吃。
猴子不忿地说:“漫天神佛竟然站到人那边去,要让那个秃驴去西天取经,灭尽吾等妖族,那死八婆观音菩萨竟然还要我去当帮凶,搞笑,什么大唐终将主宰天道,要建立一个千秋万代的伟大帝国,狗屁,咱们妖才是天道,咱们来建立妖的帝国,主宰这片天地吧。”
猴子能说会道,我很快就被他的大义说服,史无前例,占山为王的妖,像人一样聚合到一块,建立了妖的聚落,拥有了妖的军队。
那一天后,我和一众妖的姐妹,有了崇高的使命,夺取人的天道,不久就与那个好色的秃驴相见。
他叫唐僧。为了毁灭妖,从三十六层天降临这片天地的神佛转世!
细细想来,一切的欢愉、愧疚与哀痛,便是从大唐帝国牡丹园,那满园芳香的牡丹花海里,与那唐僧的相遇开始。
我从圣茧里,破茧而出,重新变成了春十三娘的模样,穿着艳丽的牡丹罗裙,胭脂腮红梳妆打扮,胸口锈着一朵艳丽的牡丹,仿佛回到那座百花争艳的牡丹园,我站在花海里,他站在园中天桥上。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我伸手轻轻抚摸着平平整整的小腹,一行霜晶泪在脸颊流逝,化成灰暗天空的炸雷。
拳头大小的暴雪冰晶瞬间升级,天空怒雷咆哮,密集地砸下一颗颗脑袋大小的暴雪冰晶。
妖与人在沧海不过一粟,我站在天地间觉得天地无限壮阔与宽广,我是如此渺小,然而我又知晓脚下这片天地,在浩瀚的星穹里,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天地之上,还有三十六层天,更上还有无穷星宇。
佛曾经开坛讲经,言:“一花一世界。”
不论是人还是妖,都只活在一片小小的天地之间,更被束缚在情感与社会之中,难以自拔。
有时候渴望挣脱这份束缚,有时候却又甘愿沉溺在情爱之中。
如今,名叫“春十三娘”的我,心已经没有妖也没有人。
没有善,也没有恶。
即不哭泣,也不抱怨。
心里只有满腔的怨恨与解不开的愧疚,眼彩里没有任何光辉,拥有的只有饥渴的杀戮。
杀尽万物,才能避免哀痛。
毁灭万物,才能不去回忆苦痛。
……
毁灭
毁灭
通通毁灭
通通毁灭掉
……
唐僧你让我清醒过来,害我度秒如年,我们的宝宝死得那么凄惨,那模样不停地折磨着我,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我要毁掉这一切!
彻彻底底的毁掉!
名叫“春十三娘”的我想要毁掉一切,杀,杀,杀,不停地杀,直至杀尽万物。
而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也想要杀掉名叫“春十三娘”的我,可是灵魂里却镌刻着那个孩子死绝的凄惨,那模样让我如此痛苦与愧疚……
我发现我无法狠下心杀掉我
我的灵魂止不住的哭泣,苦痛煎熬着痛苦的灵魂。
圣品阶种子在悲鸣中贪婪的吸取冲破黑暗的力量。
我到底该拯救我?
还是杀掉我?
是该同情那个用杀戮逃避痛苦的我?
还是同情那一个个在暴雪冰晶袭卷下不停死去的我?
我该怎么办!?
我的灵魂仿佛深陷泥潭,难以自救,更是无处安放,我一忽儿觉得我叫“春十三娘”,一忽儿又觉得我叫“公孙离”、“泰兰德”、“土鲁”、“凯撒”、“蓓蓓”、“艾丽莎”……
不管我叫什么,是哪一个,我都能找到我自己,却也全都找不到我自己。
矛盾、迷惘与空虚,折磨着我。
更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我正在不停地死去……
一个又一个我,正在不停地死去,我亲眼看着我死去,亲自体验“我”失去我的哀痛,那灵魂的伤痛,撕扯着我。
我却没有能力去阻止,我无能为力。
我即愧疚又怨恨,即无助又迷惘。
我无能为力,只能等待撕裂……
阻止,我想要去阻止我的不停死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也不要经历如此直击灵魂的伤痛。
每一个我死去,我的灵魂如同被一枚迫击炮弹轰碎,破碎的弹片,在灵魂里四溅,扎得我痛不欲生。
我要赶紧重生
想要冲破黑暗的束缚,生根发芽,想要摆脱这种矛盾冲撞的煎熬!
圣品阶种子,裂开了一道宛如深渊一样的裂缝纹理,根深深地扎进地里,想要冲破大地的束缚。
……
……
砰砰砰
艾瑞克指挥着一众能够施放土系和冰系魔法的魔法师,努力维持着土墙碉堡的稳定性。
恐怖
头顶不绝于耳、毁天灭地的撞击声,叫整座碉堡摇摇欲坠,如同惊涛骇浪里一叶无助的扁舟,苍白、渺小而无力。
冰雪女王吉安娜还没有现身,冰雪军团还不见踪影,光是头顶的暴雪冰晶,就足以让幸存者惶惶不安,缩在一起,无力反抗。
骤然间,撞击力猛然升级!
头顶响起炸雷一般的咆哮!
轰轰轰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