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稚干脆一脑袋扎倒在草垫子上,眼睛一闭,什么也不想了,想太多了累人。没几分钟,还真就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两名警戒卫兵面面相觑,各色人等都见过,有冤枉的也有死有余辜的,反正各种折腾下来,从来没见过才结束询问就能直接睡得着的主儿。
丁正宗拿着一件日制昭和五式军大衣进来,示意给尚稚盖上,临出去前还特意多看了呼呼大睡的尚稚一眼,疑惑更升。这要么就是心理素质超人,要么就是蠢得连死活都不知道,要么就是纯装出来的丁正宗宁愿相信最后一种推论,因为前两种推论都不可能。
洞中无日月,一觉已千年。
尚稚连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知道,干脆浑不知时间地醒了吃吃了睡,都懒得按照开饭的点去计算过了多少时间了,总算是看见田彦春匆匆进来,交给了轮值的警戒卫兵一张手令:“你们部长亲笔签署的命令。”
两名警戒卫兵仔细察看了手令之后,立即解开了尚稚上身上的绳索。
尚稚揉着被捆麻了的胳膊腿准备活动几下,然后就准备冲田彦春来几句发泄的,突地闭嘴,因为田彦春的模样有点奇怪。细看之下,尚稚立即问道:“这谁打的!?”
田彦春赶紧答道:“别急,别急……”田彦春的一套军装已然撕开了好几道口子,从裂开的缝里能清楚看见里面的灰色毛衣上血迹斑驳,脸上和手上也有不少青肿的淤伤,膝盖、背部、肚子上都沾染了大量灰土,这明显是被人好生皮松肉紧了一回的模样。
尚稚:“你不是真被我牵连了吧!?”
田彦春笑道:“谁打我的?鬼子打的。”
尚稚一愣怔:“什么?鬼子?鬼子都打这儿来了!?”
田彦春说道:“放心吧,已经打退了。我就说你别急,让我跟你解释呗。”
尚稚:“不用解释,是不是那个章闻仲就是个里应外合的奸细,先暗算刺杀了几位军区的长官,然后趁着没人指挥,鬼子就大军合围?”
田彦春摇摇头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这几天里我不是参与作战了,就是在保卫部做证担保你。”
尚稚:“明白,不该打听的少打听。但是我还真不知道日子了,打了几天?今天啥日子了?”
田彦春:“从日机轰炸算开始,打了五天,昨天下午日军才撤围。今天第六天了。”
“我居然错过了这么一场大战……”尚稚也急需呼吸一口新鲜口气,大步出了这个属于军区保卫部所属的山洞。
才出了洞口,艳丽的初夏阳光就刺得尚稚双眼里满是飞蚊,等再看清远处直线距离大概有四千米左右的军区机关所在地的村子时,就知道这场仗的规模有多大了。
哪怕就算是昨晚的一场暴雨也掩盖不住战争的残酷痕迹。
偌大的村子已经然是被平了一半,打谷场及周围一圈房屋农舍牲口棚子已经全变了零散的木炭,连石质的建筑基础都被炸得粉碎再熏染成了黑色,就算村子里没被直接轰炸命中的房屋也全部受损,几户人家已然塌陷的房顶缺坑里还冒着黑灰色的余烟。
在山东大地上的村村户户都建筑风格都差不多,穷人家的是泥砖房,富裕人家的是青瓦砖房,但现在房顶的稻草或是瓦片都撒落在地面,或是土黄色泥砖墙头上、还有白垩刷过了的圆墙上,现在尚稚眼前除了焦黑、废墟,就是黑烟。
仅仅只是被空中轰炸过而没有地面交战的中心地区便已是这副模样,那地面交战的战线恐怕更为惨烈。尚稚收回视线才看清楚身处什么地形,六天前被押进保卫部时是黑漆漆的深夜里,现在正中午、暴雨刚停的阳光下才看得清楚,自己身处的这片起伏的山脉中,山洞可不只一个两个。
机关所在地的村子也是建在连绵的山脉中,这片知不道名字的山脉起伏连绵延伸到目力不能及之处,远近不同的大大小小的村寨还有好几个,山体里能见着人进人出的洞口也有上十个,还有更多平坦的地面上搭建起了临时的帐篷和草棚。
有几个山洞看起来是野战医院,抬着伤员的担架队和穿了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穿梭进出,帐篷和草棚要么是伙房升腾着大股炊烟,要么就是因房屋被毁而划拨给老百姓临时的住所。
“老乡让让!请让让!”背后一个嘶哑的女声焦急地叫喊。